【绵竹地名故事】诸葛双忠祠
作者:彭忠富/文     来源:     日期:2021-11-16    

诸葛双忠祠位于我市城西茶盘街,是四川省重要的蜀汉遗迹之一,与成都武侯祠遥遥相对,共同形成了“诸葛一门,三代忠贞”的千秋佳话。要说双忠祠,就得从平武县南坝镇的江油关和旌阳区的黄许镇古绵竹关说起。

驾车去平武,一路穿越丛山峻岭,俱在山路上狂奔。一边是陡峭的山体,一边是奔腾的涪江,公路逼仄,仅两辆汽车能并行而已。两三个小时后逐渐来到一个去处,路却越走越宽了,经验告诉我们,前面一定有大的乡镇出现。山路的左边仍然是大山,但是山体离公路已经有些距离了,路边陆续出现了一些庄稼地,一些居民的房舍,都是地震后新修的两层楼房,逐渐汇聚成一座场镇,南坝镇。场镇的入口处,涪江边上有一座新修的城楼,城楼上赫然刻着“江油关”三个大字。这里明明已经是平武县地界,跟江油市已经毫无关系,为啥还叫“江油关”呢?看来蜀汉时期的江油关,管辖地域已经涵盖了平武的部分区域。

但凡关隘,肯定是建在地势险要之处,历来是军事要冲之地。譬如剑门关,由于蜀汉末年姜维率领精兵在此把守,一夫当关万夫莫开,钟会率领魏军主力面对剑门雄关只有望关兴叹,一点办法也没有。由于钟会军进退两难,剑门关久攻不下,粮草消耗殆尽,钟会甚至想过半路退兵。一旦退兵,则三国统一又不知等到猴年马月。作为三国中实力最弱的蜀国,如果能够据守蜀地,保境安民,不要像诸葛亮那样四面出击,七出岐山消耗国力、民力,我想蜀国也许还可以苟延些时日。可惜连年的穷兵黩武,搞得蜀地民不聊生,三国一统还真是件好事,至少老百姓不用再上战场做炮灰了。

诸葛亮升天后,姜维继承他的衣钵,肩负起挽大厦将倾的重担。可惜姜维再精明强干,蜀汉也仅此一人而已,更何况刘禅还不是特别信任他。朝中奸佞更是处处掣肘,使其难以施展抱负,有人更是随时向夺取他的兵权。蜀汉精英内讧不断,国弱民疲,这就给魏军灭蜀提供了天赐良机。姜维的对手除了诸葛绪稍微弱点,钟会、邓艾都是名将。而蜀汉方面,五虎上将早已成为传说,其后人哪有祖、父辈那样英武。“蜀中无大将,廖化做先锋”,就是蜀汉后继无人的写照。

遇上邓艾这样的名将,那就是姜维时运不济了。邓艾审时度势,大胆地提出了“偷渡阴平,从涪城走左儋道进攻绵竹”的大胆计划,主帅钟会同意了。公元263年10月,邓艾趁姜维被钟会牵制在剑阁,率军自阴平沿景谷道东向南转进,南出剑阁两百多里。邓艾率军攀登小道,凿山开路,修栈架桥,鱼贯而进,越过七百余里无人烟的险域。山高谷深,至为艰险。途中,粮运不继,曾多次陷入困境。部队走到马阁山,道路断绝,一时进退不得,邓艾身先士卒,用毛毡裹身滚下山坡。邓艾率军出其不意地直抵江油关,犹如神兵天降于江油关前。蜀国守将马邈惊得魂飞魄散,其妻李氏苦劝丈夫与魏军决一死战不成,咬破自己的手指写下血书一封,然后口衔血书自缢身亡。如果马邈能听从李氏谏言,召集所部军民与邓艾残军决一死战,鹿死谁手还未可知。可惜历史不容假设,蜀汉已是处于风雨飘摇之中,人心早就散掉了。何况那时通讯落后,流言四起,马邈根本无法判断剑门关是否失守,是否眼前的魏军就是先锋,而后续军队还会蜂拥而至。因此,马邈纳降,既是明哲保身,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邓艾趁两军主力相持之际,率偏师出奇兵,进行大纵深迂回穿插,绕过蜀军的正面防御,直捣蜀汉腹地,创造了中国战争史上著名的奇袭战例,至今仍让人津津乐道。

公元219年,刘备为防曹魏军越摩天岭南下,在刚氐道境内设置了军事要塞江由戍,后习称“江油关”,(今平武县城东南50公里处的南坝镇)。江油关城楼上垛堞俨然,战旗挥舞,仍然充盈着一股肃杀之气。城门洞两边有副长联,上联是“想当年虎战龙争兵连祸结欣丞相高瞻卫戍雄关垂夙志。”下联是“看此地牛心凤翅辟哨岭横叹将军失节独留烈女罄余忠。”上下联五十余字,概括了一千多年前的那个历史节点,让人不胜唏嘘。

江油关虽然没有剑门关名气大,但是却决定着蜀汉政权的生死存亡。江油关失守,蜀汉政权的最后一道防线就是“绵竹关”,这就将诸葛瞻、诸葛尚父子推上了历史前台。一生儒雅,羽扇纶巾的诸葛亮,儿孙却是行伍出身。史书载,诸葛瞻为诸葛亮47岁所生的长子。瞻19岁时,娶刘禅之女为妻。他继承父亲的忠贞,为国家鞠躬尽瘁。在风雨飘摇的蜀汉王朝末期,皇帝刘禅已经主张投降算了,可是诸葛瞻父子却坚决主战,与魏将邓艾激战绵竹关,终因寡不敌众,牺牲在沙场上。时也命也运也,连姜维都忌惮邓艾这样的猛将,更别说诸葛瞻这样的军事将领了。要论文韬武略,诸葛瞻估计跟赵括差不多,理论头头是道却不会随机应变。因此江油关失守,军情传至成都,诸葛瞻带领尚书张遵(张飞之孙)、尚书郎黄崇(黄权之子)、羽林右部督李球(李恢之侄)督率军队前往抵抗,到达涪县(今绵阳)后却盘桓不前;尚书郎黄崇多次劝他迅速抢占险要地势,不让敌人进入平原,诸葛瞻犹豫不决,没有采纳他的意见,黄崇因为诸葛瞻的失策而痛哭。此情此景,跟马谡不听副将王平谏言失守街亭何其相似。兵贵神速,一个主帅如果刚愎自用,不愿意广开言路,积极纳谏,必然会招致失败。

邓艾得手江油关后,已经有了战略后方,可以迅速在当地招募兵员,征集粮草,因此与当初从摩天岭从天而降时已经有了天壤之别。邓艾军攻陷涪城,两军于绵竹关前对垒,势必会有一场决战。“绵竹关”关址在今旌阳区黄许镇,距离现绵竹市城区几十公里。绵竹关控扼川陕古道,地势雄峻,易守难攻。“江锁双龙台,关雄五马侯。益州如肺腑,此地小咽喉。”凡锁钥之地,只要据险坚守以观其变或者固守待援,诸葛瞻完全可以力挽狂澜。彼时诸葛瞻37岁,正值壮年,如果能够歼灭邓艾部队,则完全可以成就一世英名。可是诸葛瞻再次没有采纳黄崇的建议死守绵竹关,却选择了出关与魏军决战。蜀军战斗力应该还是不弱,第一次接触就让魏军尝到了厉害,邓艾甚至上演了要军法惩处儿子邓忠和师纂的把戏。其实他深深知道,自己孤军深入,毫无后援,如果拿不下绵竹关,只有成为蜀地野鬼。因此,魏军背水一战,抱定必死决心再次与蜀军交手。蜀军打败,诸葛瞻、张遵等人战死。诸葛瞻之子诸葛尚听说军败后,叹息说:“我们父子受了国家那么多的恩惠,而没有提早斩除黄皓,以致惨败,还有什么面目活下去呢?!”于是冲入阵内战死,诸葛父子魂壮绵竹关自此青史留名。

“忠臣孝子纲常地,大将真儒父母邦”是绵竹名联,其中上联“忠臣孝子”指的就是诸葛瞻、诸葛尚父子。诸葛双忠祠内原有一拜殿,供奉着“魂壮绵竹关”的彩塑群像。将士的视死如归,寸土必争的神态,通过艺术家硬郎的线条,瑰丽的色彩,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的眼前。在塑像前伫立片刻,古战场的那种金戈铁马,悲惨壮烈的战争场面就蜂拥而来,似乎喊杀声不绝于耳。拜殿内多匾联,大多是文人墨客对这一史实的吟诵。比如“汉室忠烈”就是张爱萍将军题的,书法飘逸灵秀,着实让人大饱眼福。

地震后经过江阴援建,诸葛双忠祠已经修葺一新。祠内尚有诸葛父子的衣冠冢。墓园为一圆形土丘,巍然耸峙,遍植苍松翠柏,寄托着乡人对先贤的哀思。墓前立一块两人高的花岗岩石碑,上书“后汉行都护卫将军平尚书事诸葛瞻子尚之墓”。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,当然,更多的是那些普通的军士,他们虽然也是血洒疆场,可是却化作尘埃,默默无闻了。墓碑两侧,是两株铁甲古松,鳞甲斑驳,叶片似剑,宛如两个披甲执剑的武士,守护着墓园的安宁。双忠祠至今香火旺盛,游客不断。现在管理方更是恢复了每年春祭仪式,一切遵循清代旧制,奏乐献牲,宣读祭文,庄严肃穆,无形中更加强化了诸葛父子在民间的地位。

绵竹关失守后,成都再也无险可守,魏军兵临城下,蜀汉后主刘禅只得投降。而迫使蜀汉灭亡的正是魏国名将邓艾,成就邓艾功名的就是江油关和绵竹关两场战事。成王败寇,古今亦然。邓艾虽然灭掉了蜀汉政权,可是却并未得以善终。因遭到钟会的污蔑和陷害,被司马昭猜忌而被收押,最后与其子邓忠一起被卫瓘派遣的武将田续所杀害。在绵竹城东兴隆镇的大沙包,有处荒冢叫邓家坟,里面就埋着邓艾父子。在绵竹土生土长的人中,也鲜有人知道邓家坟里埋葬的是谁,因为没有人去祭奠他们。在原来的诸葛祠正殿大门两边,曾经有一副对联,是本地乡贤杨聪所撰。其联为:“想当年,国势垂危,臣主战、君主降,止争得尽瘁成仁,碧血尚膏刘氏土;信后世,忠风无忝,父死忠、子死孝,问同是捐躯赴难,青磷谁识邓家坟。”惟妙惟肖地道出了二者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。按理说,诸葛瞻父子、邓艾父子都是英雄,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让他们相遇,也不会有“魂壮绵竹关”这段佳话。因此,我们在发掘本地三国文化时,不妨像建川博物馆那样,“我们不说话,让历史来说话”,从而对邓艾父子给出公正的评价。

再伟大的人物,在历史面前也不过是沧海一粟。时间是公正的审判者,时间会冲刷一切,但也会留下一些什么,这就是我们民族的共同记忆。我们今天祭奠诸葛父子、岳飞、文天祥等人,不就是因为他们是精忠报国的典型吗?而传统社会最看重的就是纲常伦理,“忠臣孝子纲常地”,实则就是舆论导向。它给出了一个道德标杆,让我们像他们一样,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,要勇敢地站出来,尽匹夫之责。

从江油关到绵竹关,关关相望。过去的军事要地,在今天已经成为了我们凭吊感伤的旅游之地,当我们在诸葛双忠祠或者成都武侯祠祭拜的时候,对于诸葛氏这一门汉室忠烈,我们除了敬佩敬仰,还应该反思,自己能为国家、为民族做些什么。战争已然成为过去,但国与国之间的无形较量随时都在发生,而我们每个人如果有心,都能在这种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建功立业。


来源:绵竹市民间文艺家协会